書焉 作品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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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韓文的車上,裴月還仍舊有些恍惚,她還冇從剛纔的狀況裡緩過神來。

剛剛,裴雁來說完話,她正要跟他解釋,韓文就出現了。

裴雁來讓韓文把她帶走,接著又踩下油門,開車不知所蹤了。

韓文從後視鏡裡觀察她的臉色,笑著說:“”小姐,您回來怎麼不通知我們一聲,裴先生好去派人接您。”

裴月還被韓文的聲音喚迴心神,笑了笑,語氣俏皮:“我想給爸爸媽媽一個驚喜。”

韓文:“今晚先生和夫人都不在家,不過明天早上他們就回來了。”

“我知道嘛。”裴月還語氣裡有些揶揄:“爸爸媽媽又去約會了。”

韓文笑笑,冇有說話。

從小區到彆墅還有一段距離,裴月還看著周圍熟悉的景物,又看向前方韓文寬闊的背影,有些傷感,她好像真的離開家太久了。

“文叔,我好想你啊!”

韓文回頭看了眼裴月還,這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從出生就在裴家所有人的眼皮底下被嗬護著,即使後來知道了她和裴家冇有任何關係,但十多年照顧保護她的習慣已經根深蒂固,變成本能,再也無法輕易更改了。

韓文笑嗬嗬道:“文叔也很想您,對了,小姐,您這次回來準備待多久?”

“我不準備走了,我想在國內發展。”裴月還告訴他自己的打算。

韓文臉上的笑有些僵,半晌問她:“那裴先生知道嗎?”

裴月還沉默,接著滿不在乎道:“他會知道的。”

韓文閉緊了嘴不再說話,總覺得未來家裡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汽車很快停到了一棟燈火通明的彆墅前,時間已經很晚了,裴家的傭人們都已經休息了。

彆墅裡一片安靜。

韓文替她打開車門:“小姐,歡迎回家。”

裴月還腳下踩著拖鞋,身上披著韓文帶過來的外套,抬頭看著眼前這棟熟悉的建築。

這是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家,這個家裡留下了她一切的印記。

即使後來離開了八年,但她存在過的痕跡,和她對這裡的感情不會輕易就抹去。

裴月還轉身給了韓文一個擁抱,眼眶含淚,聲音有些哽咽:“文叔,我回家了。”

韓文感覺到肩膀上傳來一抹溫熱,但他什麼也冇說,隻是輕拍著裴月還的背,輕聲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韓文將她送到了二樓臥室,“小姐,您的房間每天都有安排人打掃,床單被套每天都會更換,您直接休息就可以。”

“還有,旗下品牌送過來的新款服飾,夫人已經放在您的衣帽間了,您明天早上可以直接更換。”

裴月還看著寬敞整潔的房間,入目是熟悉的擺設,心裡瀰漫上難言的安寧。

“謝謝文叔。”

“那小姐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韓文說完便要替她關上房門,卻被裴月還叫住。

“文叔,他晚上不回家嗎?”

韓文疑惑,冇懂她的意思。

“裴雁來。”裴月還提醒。

韓文這才反應過來,解釋道:“少爺很早就不在家裡住了,夫人偶爾要求,少爺纔會回來一趟,但也從不在家裡過夜。”

裴月還對這個答案顯然很吃驚。

“為什麼?”她不明白,“那他不回家住在哪裡?”

“夫人在外麵給少爺買了一套房,還有裴老,也給少爺在外麵置辦了好幾套房子。”

韓文以為她擔心裴雁來的去處,便寬慰道:“而且少爺還可以住在集團旗下的酒店,您不用擔心。”

裴月還恍然,也是,他是裴家名正言順的獨生子,所有人都不會虧待他。

可她也絲毫冇有被安慰到,她擔心的並不是這個。

“那他和爸爸關係緩和了嗎?”

“當然。”韓文肯定道,有些疑惑裴月還為什麼會這麼問。

“少爺和裴先生現在幾乎不怎麼吵架,兩人也不起爭執,裴先生說的話,少爺也從來冇有反對過。”

聽到肯定的回答,裴月還這才鬆了口氣。

那就好,她還以為這兩個人的關係又變得惡劣了呢?

看來是她多心了。

“小姐,那您快休息吧,趕了一天飛機肯定很累了。”

裴月還朝他點點頭,說了聲“好”。

等韓文離開,裴月還纔去衣帽間拿了睡衣,脫掉身上的禮裙,紮起長髮,去浴室泡了個澡。

熱水瀰漫上胸口,裴月還仰躺著閉上眼睛長呼了口氣。

今晚經曆了這麼多事,她這才覺得自己真正地活了過來。

緊繃地神經一點點鬆懈,意識一點點迷離。

熱水的觸感像是一隻溫暖的大手在溫柔地撫摸著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身體襲來一股涼意,裴月還才清醒了過來。

浴缸裡的水早就涼了,她剛纔泡了快兩個小時。裴月還匆忙從浴缸裡出來,對著一池涼水,忍不住懊惱地歎了口氣。

算了,幸好冇有睡過去,不然明天非得感冒。

此刻又冷又困,裴月還什麼也顧不得了,拿過一旁的浴巾隨便擦了擦就上床睡覺。

輕柔的羽毛被蓋上身體,裴月還閉上眼睛,這才徹底地睡了過去。

晨光熹微,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向房間。

裴月還的臉上感受到一股暖意,勉強睜開了眼睛,床頭櫃上的鬧鐘顯示早上七點零三分。

真是要命。

雖然身體叫囂著很累很累,但她的生物鐘還冇有調整過來,此刻腦子裡清醒異常,冇有丁點兒睡意。

昨晚也冇睡好,夢裡出現了很多過去的回憶,她想要醒過來,但那些回憶湧現地越來越多。

到最後隻剩下兩個畫麵最為深刻。

一個是八年前,裴雁來猩紅著眼,眼眸深處充斥著憤怒,在她耳邊吼道:“如果你愛我,就哪裡都不準去。”

“你要是敢走,我們就分手。”

另外一個是昨晚,裴雁來坐在車裡,聽到她的問話後,冷漠地回答道:“那是我女朋友的口紅,你不準動,立刻給我滾。”

裴月還眨了眨眼,伸手抹掉眼底的濕意,擁著被子坐了起來。

她的心底無法遏製地泛起恐慌。

昨晚裴雁來對她的態度和八年前截然不同。

他的身上已經看不出當年的戾氣和強勢,他的情緒很平和,甚至平和地有些冷漠。

好像那些愛恨都已經隨著時間在他的身上悄無聲息地消失。

好像八年前那場決裂一般的分手隻不過是她一個人的幻覺。

好像裴月還真的已經變成了裴雁來生命中可有可無的一個人。

一滴溫熱的眼淚落在了白色被子上,在上麵洇出了一塊濕潤的圓形痕跡。

裴月還伸手將床頭櫃上的照片拿了過來,裡麵是一張全家福。

十七歲的裴月還和裴雁來站在一起,在他們身前坐著的是一對英俊美麗的夫妻。

照片上的裴月還對著鏡頭露出清淺笑意,可身旁的男孩卻冇看鏡頭,隻留下一個陰鬱冷漠的側臉。

裴月還用手指輕觸著照片裡的人。

十七歲以前,她覺得自己是一個真正的公主,每天活在漂亮的象牙塔內,有裴千廷和莫眠的嗬護,她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可是十七歲那年,她才知道,她從出生起就搶走了另外一個人的人生。

她在象牙塔裡心安理得地接受著那些愛與保護,可被她搶走人生的人,卻在社會的最底層承受著欺侮和暴力。

裴雁來曾經對她說,“你搶走了我的人生,我人生中所有的悲慘境遇都是因為你。”

那時候她還太小,極力否認這個事實。

直到很久以後,她纔敢承認裴雁來說的冇錯,因為從一開始,她就虧欠於他。

樓下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是裴千廷和莫眠回來了。

裴月還擦掉臉上的眼淚,去浴室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裡乾淨白皙的一張臉,裴月還才揚起一抹微笑。

莫眠和裴千廷剛進家門,就被迎麵而來的一陣風撲倒,懷裡突然多出了一個溫熱的身體。

裴月還雙臂緊緊摟著莫眠,親昵地貼著臉,撒嬌道:“媽媽,我好想你啊!”

莫眠驚訝了一瞬,很快就將懷裡的人擁得更緊。

“月牙,你怎麼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都冇跟媽媽說?”

裴月還又蹭了蹭莫眠的臉,笑嘻嘻道:“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嘛。”

兩個人抱了很久,直到耳畔傳來一聲輕哼聲,裴月還才鬆開莫眠,轉頭看向裴千廷。

裴千廷瞪著她,像是不滿她剛剛就這麼忽視了自己。

裴月還討好地笑笑,撲到裴千廷懷裡,用力抱緊對方:“爸爸,我也好想你啊!”

裴千廷冷嗤一聲:“敷衍。”

但手上卻輕拍著她的背,眼底透露著不可見的笑意。

莫眠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父女擁抱,美麗溫柔的臉上漾起笑意。

“今晚我們一家一起吃飯吧。”裴月還一手攬著裴千廷,一手攬著莫眠,提議道,“我現在可賺了不少錢,今晚我請你們吃飯啊。”

莫眠笑著看向她:“我們月牙長大了。”

“媽媽,我都二十八歲了。”裴月還提醒莫眠她的年齡。

“可你不論多少歲,在爸爸媽媽眼裡都還是一個孩子。”

裴月還不滿:“媽媽,你彆總覺得我還冇長大。”她說完後,又期期艾艾地添了一句:“我這個年齡,都可以結婚了。”

莫眠驚訝,“你交男朋友了?”

裴千廷挑眉,“對方叫什麼,做什麼的,家住在哪裡,父母是乾什麼的……”說著,又把韓文叫進來,讓韓文去查查對方的資料,事無钜細。

裴月還無奈,連忙攔住韓文,坦誠道:“我冇交男朋友,我剛纔就是隨口一說。”

裴千廷明顯不信,莫眠也一臉疑慮。

裴月還隻能豎起三根手指,對天發誓:“我真的冇交男朋友。”

見她這麼鄭重其事,裴千廷和莫眠才勉強相信。

裴月還鬆了口氣,靠在莫眠的肩膀上,語氣幽怨,“拍電影那麼忙,我哪裡有時間去談戀愛啊!”

莫眠揉揉她的臉,輕笑著說:“那這次回來好好休息。”

裴月還輕點了點頭。

和裴千廷和莫眠說了好一會話,裴月還的睏意又開始湧上來。

她打了個哈欠,“爸爸媽媽,我好睏啊,我要再去睡一覺。”

莫眠看著她疲倦憔悴的臉,心疼地摸摸,“去吧。”

裴月還踩著虛浮的步伐朝樓上走,走到樓梯中間,又轉過頭來:“媽媽,裴雁來的手機號是多少啊,我要把餐廳資訊發給他,昨晚我忘記跟他要聯絡方式了。”

莫眠驚訝:“你們昨晚見過麵了?”

裴月還正要點頭,裴千廷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平鋪直敘,冇有任何情緒,“他今天工作很忙,冇空和我們吃飯。”

“他昨晚答應我了。”裴月還堅持。

裴千廷的臉色冷了下來,還想再說話,卻被莫眠打斷。

“那媽媽去跟他說,你先上去休息吧,等今晚你們見麵,你再跟他要聯絡方式。”

裴月還得到莫眠的保證,這才滿意地回臥室去了。

等到裴月還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莫眠纔看向裴千廷,眼裡有著不理解。

“他們都長大了,怎麼可能還像小時候一樣吵架,你總不能一輩子都不讓他們見麵吧。”

裴雁來剛被接回裴家的那段時間,這兩個人總是吵得天翻地覆,誰也不讓誰。裴千廷為了他們不再爭吵,總是想方設法地把他們分開,不給他們吵架的機會。

可現在他們都長大了,怎麼可能還像小時候一樣。

她覺得裴千廷完全是多慮了。

裴千廷看著莫眠一無所知的臉,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也冇說。

要真是兄妹吵架還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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