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隅易安 作品

食色性也

    

-

今日大概是她清醒的第四十六日,溫景記著天數,近兩月了,也不知雲城那邊狀況怎樣,說不定連她的葬禮都辦好了。

“喂,試試扶著我自己站起來。”時一曲著手臂靠向她,溫景坐於床沿,神色猶豫。

“快點。”時一催促道。

溫景瞪了她一眼,雙手用力抓住兩隻手臂,腿腳一陣脹麻後漸漸有了力氣。

她居然能站起來了!

粉嫩腳掌沾地瞬間,涼意由足底直竄腦門,惹得她控製不住抖擻幾下。

溫景滿目幽怨地盯著麵前那人,這木頭也不知道提前給她準備雙鞋。

“恢複得不錯,再走兩步。”時一的視線停留在她兩條勻稱的腿上。

“哦。”

溫景報複般地挪了兩下,光足踩於時一的兩隻平頭白靴上,順勢一癱,撲在對方身上。

兩人向後倒去,時一下意識攬住她,將自己墊在她身下,和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好玩麼?”時一收起攬她的手,平靜道。

溫景趴在她身上,順手拈起散落的一縷青絲放於鼻尖嗅聞,末了任其在掌間滑落,轉而摸起她胸前的衣服布料,於耳邊吐氣如蘭,魅惑回道:“好玩~”

見她冇有動靜,溫景愈發放肆,手指點上兩片薄唇,描摹過形狀後又流連於臉頰處捏了捏,進而忽得湊近她,唇若有似無地掃過那處被她捏紅了的位置。

她終於逮到機會“報答”這塊木頭了,既然不讓她修仙,那她也有其他辦法。

一,讓時一愛上她,幫助她複仇,二,霸王硬上弓後讓時一愛上她,幫助她複仇。保險起見,她先用第一種,她有自信,以她的樣貌拿下時一簡直是易如反掌。

“再動的話我不介意明天就把你送出去。”時一話語冷冷。

“不動就不動,摸一摸都不行,小氣鬼。”溫景嗔怪著,仍舊伏在她身上不肯下來:“我起不來,你抱我。”

時一突然合上手飛快地結著印,嘴中唸叨,一道銀光乍現,溫景浮空而起,背朝地板。

“哎哎哎!快放我下來!”溫景心中害怕起來。

時一緩緩起身,拂了拂白衣沾染上的塵土,修長指節所過之處,白衣恢複原色。

“好時一,我錯了,快把我放下來。”溫景撒嬌道。

“下來可以,不許動手動腳。”

“好好好,我答應你。”

銀光消失,溫景輕輕落於時一懷中,懷抱結實溫暖,她不自覺環上對方脖頸,媚眼如絲:“木頭,你從了我好不好?”

“不好。”時一俯身將她放回床上。

“為什麼不好?是我長得不合你心意?”

“色為空,萬般皆虛妄,就算你生得絕色也不過是表象皮囊。”時一淡然,轉身欲離屋子:“我去尋雙鞋給你。”

死木頭,什麼萬般皆虛妄,看不上她就直說,搞什麼彎彎繞。

溫景撐著手坐起,盯著白衣背影喃喃自語:“等著吧,不把你拿下我就不姓溫。”

仙境中的時間流逝似乎與外界相同,溫景那日來雲山時是三月,算算日子,如今也該接近五月了。

怪不得,天氣變得這麼快。

溫景扶著木桌一角,望向門外灰濛濛的天,半個小時前還是陽光明媚,現在卻掩上了烏雲,微涼的風由窗吹入屋裡,儼然是場雷暴的前兆。

“木頭,你多大了?”

“不知,山中無歲月。”時一雙指捏著泛黃書頁,長翹睫毛下的眸子認真。

桌上堆著的書籍古樸,有些封麵早已磨損不見,溫景走動兩步湊到她身旁:“你不會是個鶴髮童顏的老妖怪了吧?”

“人就是人,**凡胎躲不過期年。”

“就是說,你也會死嘍?”溫景瞄著書中內容,兩麵是數個小人,手上姿勢各異,似乎是在施法。

時一翻過一頁,淡漠道:“人固有一死。”

“那你師父的飛昇是?”

“超脫□□,永世長存。”

“你能練成嗎?”溫景將指一挑合上時一手中的書,再一步上前軟軟跌入懷裡坐於她膝上:“不如從了我,死前也能好好感受一下身體上的歡愉。”

“我保證,一定會讓你欲罷不能。”

“冇興趣。”

“真的麼?你冇試過怎麼知道不感興趣?”溫景的手指在對方胸前繞著圈,鼻尖輕蹭著她的下頜,一路向上到耳際哈著熱氣:“你知道麼?你長得很好看,很合我的胃口。”

“是麼。”

時一忽得轉頭對著她,近得鼻尖已碰上鼻尖,溫景以為對方終於動了情,於是將唇貼去,哪知卻不是預料中的柔軟,嘴上有東西夾住了她。

“夫以色侍人者,色衰、愛馳、恩絕,古今如此,從未例外,這是我給你的建議,希望你能自重些。”時一輕捏著她的唇,眸色平靜如水。

溫景發出兩聲悶哼,拍下了禁錮紅唇的手:“木頭,食色性也,你冇聽過麼?”

“食色性也,仁義德也,也不見你好德之如好色,卻如牲獸一般隻求天性,可堪稱作人?”

“你...”

死木頭,竟敢罵她。

溫景說不過她,怏怏從她身上下來。

“要下雨了,我去山中尋些野菜做晚飯。”時一手一揮,桌上堆摞的書便自動飛回了木架上。

“你要是閒不住的話在屋裡看看書,架上的書你都可以翻閱,記得放回原位就行。”

乾嘛?她是在罵自己文盲嗎?

溫景怒視著她,時一視若無睹,抄起門旁的籃子準備出門:“今晚要吃什麼?蘑菇?野筍?還是山蕨?”

“我要吃肉。”溫景不滿道。

自從上一次埋怨白粥無味後,時一確實也變著法子研髮菜肴給她,但還是餐餐不見肉,她都覺得自己因此瘦了許多,連那原本的飽滿看起來都小了。

“我不殺生。”一襲白衣挎著籃,頗有些格格不入。

“我不管,我就要吃。”

時一瞥了她一眼,將臂上籃子解下,一聲不吭地走出屋子。

“哎!彆!都可以!你隨便摘一點!”

溫景無奈,她現在寄人籬下,要是不服軟的話今晚怕是又冇有晚飯吃。

竹籃飛出門被白衣接住,窗外的雲愈黑,醞釀著磅礴大雨,林中野獸長嘯,雀鳥紛飛,各自找尋避雨的去處。

唉,看來第一種辦法不奏效。

溫景垂眸掃過架上,青蔥玉指滑過書脊,忽地在一本停住。

千藥集?

溫景取下書翻開一頁,古舊書香味撲鼻而來,她大致概覽一遍,目光釘在張帶圖字的章節。

曼陀羅,葉寬花白,取之入**香、鬨羊花等,可製迷香,致人生幻昏睡。

天助她也!如果把這東西用在木頭身上,那豈不是...

溫景連忙多翻了幾頁,好在那些草藥都有記載,隻要她去這山裡好好找找,應該也是能找全的。

時一啊時一,敬酒不吃吃罰酒,很快你就隻能在我的身下哀求我了!

溫景忍不住揚起嘴角偷笑,迅速將書上草藥記下。

用過晚飯,暴風雨如約而至,一聲驚雷過後,山穀迴響,雨水傾瀉而下拍打於山壁岩石上,遠處的樹木在狂風中搖曳。

屋內溫景躲入被中,捂緊了耳朵。

她怕雷聲,從小就怕,但那時還有母親陪她。

又是一聲巨響,溫景猛地掀開被,抓起一旁油紙傘便往外衝,卻因腿腳上傷勢未愈在泥地上絆了一下,狂風捲走了脫手的傘,豆大雨點瞬間打落在她身上,天邊橫過銀色閃電,雷聲滾滾。

“砰砰砰——砰砰砰——”

時一的屋門瘋狂響著,她不疾不徐地點燈開了門,一道黑影攜著全身的泥濘與濕意撲入她懷中。

“木頭,我害怕...”溫景語帶啜泣。

“怎麼弄成這樣。”時一微皺了下眉頭,抱著她退了一步關上門,將風雨隔在屋外。

溫景與她差了半個頭,剛好能夠將臉埋在她頸間,時一隻覺有冰涼的液體正順著脖頸流下。

“木頭...你能施法...讓雷電停下嗎?”

時一一愣:“抱歉,我做不到。”

一陣沉默的擁抱後,溫景的情緒才稍微穩定,時一鬆開她:“先換件衣裳,免得著涼。”

溫景不言語,隻貼著她不肯分開,時一無奈撚訣,衣櫃“啪”地敞開,自其中飛出一套純白衣裳與毛巾。

“溫景,鬆手。”

見她還是冇反應,時一於是用了力拽下,趁著下一聲雷響前迅速替她解掉了衣裳。

天邊銀光閃過,溫景機械般堵上耳朵,也不管身上不著寸縷就捱上麵前白衣,將額頭抵在她胸前,時一幾不可察地歎口氣,披了衣裳包住對方,又拿起毛巾輕柔地擦去栗色髮絲上的水珠。

“今晚你在這裡睡,我陪你。”

她並不覺得這是心軟,隻是於萬靈脆弱時的憐憫。

時一掰開圈住她的雙手,解去自己身上濕透的外衣,剛將衣服扔於架上,窗外又一閃,溫景瞬時從背後摟住了她,背上兩團柔軟的觸感明顯。

時一覆上腰間冰涼的手,恐懼必有根源,她清楚這句話,因為同溫景一樣,她也有過這樣一段害怕黑暗的過去。

冇有人生來就是無情無慾。

她轉身打橫抱起溫景,走至床邊,溫景幾乎是長在她身上了,無論怎麼分開下一秒又會貼上來。

算了。

時一拉過錦被蓋上,任由被子下的溫景擁著她。

次日一早,暴雨清洗過後的山巒更顯翠綠,溪流湍急,叮咚地穿過座座青山,樹木枝葉上懸著晶瑩水珠,微風吹過後隨著飄落,滴於地上水窪中。

溫景被一陣啁啾的鳥啼吵醒,睜眼見時一盯著她,腦中閃過昨晚些許畫麵,她有些忘了,隻記得最後對方說的是'抱歉,我做不到'。

胸前傳來涼意,溫景一低頭見到自己衣冠不整,驚訝道:“昨晚我們做了?”

“冇有。”

好像是冇有,溫景動了動身子,發現並冇有不適。

“你一整晚冇睡麼?”她有些愧疚。

“你的睡相很不老實。”時一語氣平常:“昨晚你一共踢了被子九次,摸了我五次,踹了我兩次。”

“那個...不好意思哈...”

溫景知道自己睡相不好,但不知道這麼不好。

“你再睡會,我去做早飯。”

“不必了,我去就是。”時一起身理了理被溫景蹭亂的衣襟,三千青絲垂下,她的背影多了幾分柔和。

“不睡的話萬一做飯時睡著了怎麼辦?”溫景裹好衣裳也跟著起身。

“原本夜晚與清晨我也隻用作修煉,缺了一晚罷了,補上就好。”時一抬手用簪子盤起髮髻:“若是閒來無事你可以在木屋附近走走,用過了早飯再去林中,這境內無凶獸,但還是要小心些。”

“好,謝謝你。”溫景伸了個懶腰,昨夜有那木頭陪她,她竟睡得很好,還夢見了幼時母親的陪伴。

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美夢。

“這鹿哨你拿著,吹響後阿呦會來尋你,如果有河流巨樹阻礙,它會駝你過去。”

一枚尖嘴木哨飛到她掌中,哨身雕著隻鹿頭,栩栩如生。

“知道了~”溫景心情愉悅,彷彿昨夜的雷聲暴雨隻是夢中的一段插曲。

時一在出門前側首睨了她一眼,確認那臉上的笑並非虛假,這才拔腿離開。

她隱瞞了些東西,昨夜這人不止踢了九次被子,摸了她五次,踹了她兩次。

還對著她喊了整整三十七聲“媽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