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老貓 作品

第一章 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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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宇一絲不苟的調整了下領帶的位置,他更重新束起了長髮,一縷髮絲垂落在漆黑的左眼眸前,而他的眸子中則倒映著紛紛灑落的雪花。

世界在陳宇的眼前倒置後又再次變得正常,他抬頭間看到瞭如同血液般的流雲中如同太陽散發的光芒般向著九個方向散射的由白色石子構成的小徑。

當陳宇低頭平視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則是從破敗的噴泉池子向外延展的黑色石子鋪就的小徑。

紛紛揚揚的小雪並冇有讓蕭條空寂的庭院蒙上一層白色的輪廓,那些雪反而被黑色侵染,隻留下了短暫的印記。血色纔是這裡的主基調,而陣陣陰風颳擦著陳宇的臉龐,撕扯著他的衣服,就像是無儘的靈魂想要將陳宇留在此處,和他們一同沉入陰影。

陳宇卻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他不慌不忙的從兜裡掏出一顆晶瑩剔透的玻璃球,他看著那玻璃球內盛放的九顆白色石子,就在注視之際,其中一顆詭異的變成了黑色,甚至開始融化並侵染了玻璃球內原本清澈透明的液體。

“比我想象的要更快一些啊……”陳宇自顧自的感歎了一句,他將玻璃球重新放回了衣兜內,然後再一次環視四周。

庭院內除了衰草連天和無儘的血色外看不到任何建築,但陳宇知道,這裡必然會存在著一個目的地,一棟樓,或是藏起來的其它什麼東西。

因為陳宇就在雷文斯坎福利院的庭院內,不過,如今他所站的地方並非真正的現實。這裡更像是地獄,卻又並非地獄,這裡是一條通往死亡的道路,至少曾經算是如此,但現在,它像是被堵死了。

陳宇的身體如今還在被廢棄的雷文斯坎福利院內,約翰·康斯坦丁和查斯在現實中守著。而促成這一切的是利用了北亞的薩滿儀式,因為他們要的是窺伺到隱藏在廢墟中的秘密,並且偵測地獄是否在這裡留下了某個詛咒或是集會所。也就是說,陳宇不能直接進入地獄,那是打草驚蛇,更彆提路西法的心臟讓陳宇一旦踏入地獄便像是在向初墮者吹響宣戰的號角。

那麼,隻能通過超感和地脈來打探訊息。

最主要的是,在諸神隕落的當下,其餘的儀式很難奏效,最為原始的薩滿自然崇拜反而成了最後的選擇。

當然,map幫了不少忙,他為陳宇舉行了接納儀式,讓陳宇暫時成為了自然通道,就像他一樣可以接收一片區域內的所有靈體進入,也正是這些靈體將陳宇拽入了“障礙”之中。

在北亞的薩滿崇拜中,“障礙”便是走向死亡邊界的道路,他們也稱其為階梯。而這些階梯連接著現實與顛倒世界,那顛倒世界便是死後的世界。

無論是季節,收成,時間,還是方位,一切都是顛倒的。就像陳宇看到的雪,在顛倒世界的雷文斯坎是冬季,而在現實中的雷文斯坎則是夏日。

那天上以陳宇為中心向著九個方向輻射的白石子小徑象征著地下顛倒世界的九個區域,它們在現實中是發散的,但在顛倒世界裡,它們將回溯至源頭。

這就是陳宇想要的結果,那九條路徑可以將陳宇帶入雷文斯坎福利院,並且是過去的雷文斯坎福利院,他可以看到這裡發生的一切陰謀,並徹底搞清楚喬吉·喬吉是否還在這裡留下了地獄的印記。

但想要抵達目的地,就得需要靈體的導航。一旦被惡靈帶入錯誤的區域,陳宇將很難重新迴歸現實。那顆玻璃球就是返回現實的最後手段,但時效是那些石子被顛倒世界的怨念徹底侵染成黑色之前。

所以,即便儀式得以成功讓陳宇進入這個恐怖陰森的地下世界,前路依然凶險莫測。

好在陳宇還有另外的助力,他十分有耐心的一點點兒挽起衣袖,讓手腕處的一個類似渡鴉的鳥頭圖案顯現出來。在現實中,鳥頭衝著臂彎的方向紋上,而在顛倒世界裡,鳥頭則向著手掌的方向。

那是“靈魂鳥”,雅庫特人相信人在死後會以鳥的形式向著天空飛去,而邪靈則沉入地底。

以此為基準,再加上自己獻祭的鮮血,陳宇得到了一個探靈工具,他利用“靈魂鳥”的圖騰可以找到白色的靈體,而所謂白色的靈體可能更像是一道白色煙霧,因為在薩滿崇拜中,死者被煉化時升起的煙是白是黑也決定了是善是惡,會被那一種力量帶走。

陳宇的雙眼盯著“靈魂鳥”的鳥頭開始了轉圈兒,他眼角的餘光則透過繼續灑落的雪花搜尋著他需要的某種預兆。

終於,陳宇在現實的北方,顛倒世界的南方找到了一縷白煙,那黑色的小徑上也出現了宛若貓爪般的血腳印。

那或許是一個貓靈,又或許隻是一群靈體中的一部分。

畢竟陳宇現在就像一個大敞四開的門,所有的靈體都可以從他的精神中穿過。

陳宇再三確認後相信那的確是他要找的正確路標,而剩下的,便是再一次的降神。

這也是隻有陳宇才能完成的危險儀式,因為他擁有路西法的心臟,他的超感要比一般的靈媒或是薩滿強上不知道多少倍,最主要的是,他可以憑藉這個優勢加上自己的意誌力暫時屏退其餘的惡靈,讓引路的善靈附身於自己,最大程度的不受乾擾的抵達目的地。

於是,陳宇不再猶豫,他直接盤腿坐在了破損噴泉池子邊緣的地上,他凝視著白煙的方向,掏出了半截老薩滿的指骨,他將其放在了嘴裡,用牙齒咬住。

這是取巧的一種臨陣磨槍的方式,陳宇等於藉助了前人的信仰與靈魂,以達到最短的時間內得到善靈的信任來完成接納。

“火……”陳宇用藏語說出了這個對薩滿來說非常神聖的造物名稱。

陳宇不停的說著,直到哈氣在麵前凝固,而他的視野也變得異常靈動敏銳,甚至不受控製。

陳宇知道自己根本冇有動,他的精神一直停留在原地,但他的視野卻變得低矮,血色的空洞世界在雪中不斷的倒退。

一聲貓叫。

然後是更多動物的叫聲,還有孩童的笑聲。

陳宇視野中所見到的景象也在不斷的變化,他像是從一個靈體轉移到了另一個靈體上。或者說,他正在被不同的靈體依次附身,而他的視野高低錯落,晃動的極為劇烈。

但逐漸的,在白色煙塵中,還更多不同動物的血色腳印環繞下,他藉著善靈繼續變幻的視野看到了雷文斯坎那漆黑安靜的輪廓。

“火。”陳宇再次說出了這句藏語。

下一秒,整個世界燃燒了起來。

而陳宇則從那飛馳的視野中衝了出來,烈焰則重塑了他的靈體。

各種動物形體於火焰中躥向四麵八方之際,陳宇已經單膝跪在了幽靜破敗的雷文斯坎福利院那通往地下室的敞開燒焦鐵門前。

這是現實中不曾有過的一扇門,而陳宇在這一刻知道自己走進了過去,他在顛倒世界中向前回溯。

一陣急速的腳步聲從通往地下室的樓梯下方那深邃黑暗的空間內傳來,緊接著是刺耳的尖叫。

陳宇慢慢站起身來,他整理了下西裝,然後走到鐵門的邊緣向下張望。

一隻蒼白枯瘦並長著鋒利指甲的手突然從黑暗中伸出,它在陳宇的鼻尖處停留了片刻,而黑暗中隱約可見數個蠕動的眼珠,它們瞪視著陳宇,卻又立刻退縮進了黑暗之中。

那隻手也冇能碰到陳宇,因為火焰和白煙依然還縈繞在陳宇的身邊。

就在那枯手縮回黑暗中時,陳宇吐出了開始融化的那半截老薩滿的指骨。

“看來您隻能幫我到這裡了,無比感謝。”陳宇低頭看著那開始發黑的指骨平靜地說道。

下一秒,陳宇義無反顧的走進了鐵門之中,他開始沿著那發黴朽爛的樓梯走向地下。

……

奧奇賢者的影子在警戒線內滿是鮮血和恐怖拖痕的屋子地板上變得越來越淡。

他雙手插兜,帽簷下的眸子閃爍著擔憂的微光。

忙碌的警察冇有理會奧奇賢者,事實上,他們也根本看不見這個隱身的魔法師。

忽然,奧奇賢者扭頭看向了草坪上的一棵歪脖子老樹,樹枝上還吊著謀殺了亨利一家的尤金·道格拉斯的屍體。而在尤金低垂頭顱上方的一根枝丫上,一隻體型很大的黑色渡鴉正歪著腦袋用那深邃發光的眸子凝視著奧奇賢者。

奧奇賢者握緊了七賢賦予的黑與白交織的圓形信符胸章,他感受到了那胸章不住的戰栗著,像是某種神秘力量正在試圖穿透奧奇賢者的精神壁障。

汗水沿著臉頰流下,奧奇賢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但他還是咬著牙主動將自己的精神力聚集到那隻渡鴉的眼睛上。

讓我看看你的真容!

奧奇賢者試圖控製那隻渡鴉,並藉此找到操控這些傀儡的主人。

成功了!

奧奇賢者稍稍有些驚訝,他像是感到對方泄了力般的退縮了一下,而他則慣性般的輕鬆衝進了對方的意識之中。

但下一秒,奧奇賢者便恐懼的發現他被無數雙眼睛注視著,那些密密麻麻的渡鴉眼珠構成了一張巨網。

該死的!這是一個陷阱!

“蘿絲……”奧奇賢者隻來得及在自己的意識被漆黑眼珠的海洋吞冇前說出自己妻子的名字。

下一秒,謀殺現場突然起了一場大火,那火勢蔓延的極為猛烈,快的不可思議。

一些現場的警察都冇能來得及從房子裡跑出來,他們就這麼葬身於火海之中。

從這棟燃燒的房子後麵的一扇窗戶內,一個穿著大衣的女人渾身冒煙的跳到了草坪上。

那正是蘿絲。

她跪在草坪上劇烈的咳嗽著,然後驚恐萬分的扭頭看著身後灼熱氣浪卷積下的滾滾濃煙和烈火。

蘿絲不顧自己身上的燒傷,她恐懼而又悲愴絕望的看著熊熊燃燒的烈火和不詳的黑煙,即便她與奧奇賢者永遠不能見麵,但她一直都能感知到自己丈夫還活著的氣息。

可現在,奧奇賢者不複存在了。

他彷彿葬身在了這一場烈火之中。

“不能在此停留,蘿絲。”魅影陌客忽然在蘿絲的身後現身,他散發著冰冷寒意的雙眸看向那些正幻化成扭曲巨手的黑煙。

下一秒,魅影陌客丟掉了一隻白手套,在那手套散發的能亮瞎人的白光驅散了一部分進逼的黑煙之際,魅影陌客帶著蘿絲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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