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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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晨光微啟，夜還未褪去，天矇矇亮。
這是陰陽相交之刻，或者遠處天邊，大河之東，無數光華亮起，道道仙光沖天，閃耀在了天際。
隻見一道道遁光飛來，光華四色，互相襯應，在這太陽未起之際，猶如群星，將天空點亮。
寬廣的天門河上，仙輝落下，鋪滿了整個江麵，使其浮起了一層幻夢。
這浩大動靜，瞬間驚醒了對岸天門國的九州眾人。
一個個早已準備好的修士，在察覺異動的瞬間，就立刻尋到各自同門長輩，聚集在各處崗位上，警惕的看向天空。
昨日方纔從域南匆匆趕來的丁萬軒，這時也尋到了自己師兄，兩人共同觀望著變故。
丁萬軒看了下天空上，那完全由一道道修士遁光組成的群星，光是入眼所見，對岸便不下萬人。
僅在這一處戰場上，長青仙宗就下了此等血本。
見此，他不由神情凝重道：“師兄，看來長青仙宗終於按耐不住，要動手了。”
孟見山神情倒是淡然，並冇看到多少慌張，隻是掃了眼天上那群星輝映的異象，便隨意點頭道：“現在太平道已經表態，長青仙宗最後一處顧慮放下，自然冇必要再拖著，動手也是理所當然。”
伴隨著丁萬軒在昨日到來，孟見山心中最後一絲顧慮，也終於放下。
此時對待長青仙宗雖然重視，但也不至於緊張畏懼了。
“長青仙宗如此大張旗鼓，必是準備強攻我法陣無疑了。”
見自己師兄如此鎮定，丁萬軒緊張也緩解不少，此時緩和了些後，道：“對方手中，有著不少破陣利器，過往便吃過不少虧。我等大陣，隻是維持尋常運轉，並未全力開啟，怕難以應對。
我等當立刻傳令下去，讓法陣各處弟子，立刻輸送靈力，全力啟用法壇節點，讓大陣處於巔峰運轉中。”
在仙界之中，有各種法陣，可依托天地之力，或者眾生之力，發揮出種種強大威能。
那麼自然也有各種寶物法門，被特地研究出來，專門破各種陣法。
雖然地仙大陣威能強大，施展下來，縱然是地仙，都難以撼動。
可這也不代表萬無一失了。
如果不全時全刻的關注法陣變化，調動法陣之力，全心應對外來攻擊，那稍有疏忽，也是可能被能攻破的。
當然。
以地仙大陣的廣闊，縱然被攻破了，也隻是是會被毀去一部分區域的法壇節點，讓大陣某一區域失效，整體陣法威力下降而已。
想要一舉攻破一座綿延三國的大陣，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不是遷延時日的日夜攻伐，花費數月，乃至數十年功夫，很難完全攻破一座地仙大陣。
當然，這是指兩邊實力相差不大，難以取得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才需要花費的時間。
若是另一邊有著絕對優勢，擁有數倍力量，比如先前長青仙宗打算的，三四位地仙圍攻一座大陣。
那麼旬月之間，便破去一座地仙大陣，也是能做到的。
不過眼下長青仙宗，在丁萬軒到來之後，自然就不具備這種實力了。
所以他所說的，就是反被對方的逐步蠶食，慢慢削弱大陣的力量。
否則日久天長地消耗下去，費個數年、數十年時間，也是有可能讓對方攻破此陣的。
若不及早做好防備應對，等著碰上了，可就要吃大虧。
“師弟說的不錯，既然對方已經開戰，那我等也不要想著什麼節省地脈之力了。”
對於丁萬軒的提議，孟見山點頭認可：“傳令下去，讓各部弟子立刻全力激發法陣，抽調三國地底的地脈之力，維持法陣運轉。
同時陣內各處福地靈脈，所有靈氣，即刻受管製，一切以維持大陣運轉優先。
任何人，若不得允許，擅自取用陣內地脈與靈氣，以叛逆奸細論處，殺無赦。”
孟見山下達了啟動大陣，轉為戰時的命令。
地仙大陣威力如此強大，那麼想要維持其運轉，需要耗費的能源，自然也是巨大的。
而一般的大陣，主要有三種能源供給。
一種是最普遍的地脈地力，依靠山川河流的力量，用整個大地作為依托。
一種是靈脈靈氣，通過抽取各處福地孕育的靈脈，消耗其中靈氣，來供給大陣。
最後一種就是天象之力，通過和天穹日月群星呼應，從而汲取日月星辰的力量，以此維持大陣。
三種能量供給中，第一種最為可靠量大，因為修士就居於大地之中，受大地供養，也離大地最近，自然大地的力量最可靠。
不過地脈地力，往往是一片大地的底蘊。底蘊雖然深厚，但你壓榨狠了，也會吃不消。
地力消耗過重，就會導致土地變得貧瘠，草木難以生長，生靈難以存活，山川萬物失去靈性，甚至出現種種天災。
而根植於地脈之上的靈脈，也會因為地利的匱乏，慢慢變得不符合存在條件，開始逐漸潰散，直至消失。
所以，地脈雖然綿長深厚，但一下透支狠了，也能廢掉一片地域。
今後雖然能夠恢複，但那時間，也是以萬年來計。
相當於透支未來了。
當然，以大地的深厚，縱然一座地仙大陣，全力抽取其間地脈，冇個上百年時間，也很難將其抽乾淨。
這種可持續性，還是相當可靠的。
這也是為何許多大陣，都選擇以地脈作為能源供給的緣故。
第二種靈脈靈氣，這種力量最為精純，能最大程度的發揮法陣力量。
但各處福地靈脈，其中靈氣平日裡供修士吞吐修煉，都尚且嫌不足。
拿來供給大陣，就更是匱乏了。
以此種作為能源，往往堅持不了幾年，就要靈氣耗儘，靈脈枯竭，大陣破滅。
靈脈枯竭之後，也就徹底冇了。
作為吞吐靈氣修煉的修士，等於也就失去了修行之資。
而靈脈下次想要出現，要等天地重新孕育，是不知多少萬年之後了。
甚至孕育出來了，也不一定出現在原位，很可能出現在其它各處，充滿著隨機性。
所以除非緊急情況，否則各個修士，一般很少會以靈脈，作為陣法能源供給的。
因為那樣，縱然打贏了敵人，自己也是輸了未來，得不償失。
至於第三種，日月星辰之力，這種是損害最小的。
因為對於日月星辰，修士們隻有在修行某些特殊功法，煉製特殊法器的時候，才需要采集其上精粹，用以輔助修行。
平常時候，是少有需求的。
而且以陣法呼應星辰，采集其力量，本質上也就是借用這些星辰餘暉，收集它們本就灑落向大地的逸散力量，這對星辰本身是無害的。
法陣的作用，隻是讓星辰將原本均勻灑落到大地的餘暉，稍稍有些偏向性，開辟一個特殊通道，專門撒向法陣所在的位置而已。
這種能量獲取方法，自然冇什麼危害。
但同樣的，隻是采集一些逸散能量，所能獲取的能源，自然也相對較少。
靠這些天象之力，來維持一座地仙大陣的運轉，是根本不可能的。
除非你提前在大陣之中，儲存了足夠的星辰之力，可以滿足一段時間的運轉。
不過也隻是一段時間而已。
正常大陣，就算儲備了星辰之力，一般也隻能維持一兩年時間，難以持久。
這種能源，比靈脈還要短小，並且也不夠純粹。
在正常情況下，也隻能作為前兩種能源，不足時候的補充，聊勝於無了。
綜上所述，可知啟動一座地仙大陣，甚至是啟動任何陣法，其實都是對大地靈脈，有著嚴重傷害的。
故而正常情況下，各地稍有些遠見的仙門，都不會允許自家地界上，長時間的維持任何陣法。
偏激一點的，甚至連除了自家護山大陣以外的任何陣法，都不允許建立。
敢違反的，查到一個，那就殺一個。
九州仙門家大業大，自不會如此極端，但平日裡也不會浪費了。
所以先前，雖然一直和長青仙宗有著衝突，乃至爆發的一些區域性戰爭。
可就算如此，在冇正式開戰的情況下，天門國這邊的地仙大陣，也隻是維持在了半啟動，半運轉的狀態。
隻保證在碰到強敵入侵時，能在受到傷害後，立刻啟用所有反應，全力對敵。
對於能源需求，也隻有負荷狀態下的一成，算是最低限度了。
不過這隻是警備狀態。
此時敵人都已經殺到門口了，當然不能繼續維持。
故而丁萬軒與孟見山，纔會下達全力啟動陣法，轉為戰時的命令。
就在兩人談話間，這時天門河之上，一道身影從漫天仙光之中，淩空踏步而來，落於兩陣之前。
“孟見山何在，出來見我！”
卻見長青仙宗掌教，姚寶卷越過眾人，向著天門國這邊喊話。
這聲音浩蕩，一下就傳遍了大河兩岸，聲聞萬裡。
河中心處，紫雲宗這邊，自然立刻就聽到了。
“師弟，看來這姚掌教開打前，還有話想和我說。”
孟見山聽到老對頭的聲音，不由回過頭來，對著旁邊丁萬軒笑道：“那師弟就先去佈置法陣，我先出去會一會他，且看對方有何話說？”
丁萬軒微微頷首：“師兄慢去，注意安全。”
“我去也！”
孟見山哈哈一笑，然後身形一動，這個就化為一縷紫氣，飄忽上了天空，往先前聲音來處去。
丁萬軒見此，也冇在此多留，立刻轉身離去，召集陣內諸真人了。
眼下長青仙宗已經殺過來了。
師兄正前去會一會那姚老鬼，多少也能拖個幾句話時間。
他這裡也要抓緊，趁機將整個陣法啟用。
免得等對方殺過來了，來不及反應，被破去些許環節的陣法，那就要吃些小虧了。
此戰也不知要打個多久，作為九州仙門當家作主的三人之一，丁萬軒向來勤儉持家，勿求減少浪費。
而在他的督促下，就在島內居留，眾多匆匆趕來的眾真人，接到命令後，也很快分赴法陣內各處，開始了自己行動。
未過多久，伴隨著各處法壇的陸續啟用，原本隻是遮蔽了天門河西岸附近的雲霧，此時劇烈的翻湧起來，化為一層層雲浪，呼嘯著向後方擴散。
幾個翻滾之間，便就鋪滿了整個天門附近三國。
周遭數十萬裡天地，此時儘數被雲海遮蔽。
那雲霧更是不斷向天穹延伸，作為天與地連接的橋梁，橫亙在天門河之上。
一道巨大的天幕，瞬息之間，就立了起來。
大河東西，就此被隔絕。
而在此時，孟見山也已來到陣外，與姚寶卷會麵。
“見過姚道友。”
雖然兩邊已經打了起來，但作為九州仙門的領袖，孟見山自有風度，不會潑街罵人，而是朝著對方偏偏行了一禮，然後笑道：“兩軍陣前，不知道友喚我來，是有何指教？”
姚寶卷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鬥了幾千年的死對頭，尤其是對方那張討人厭的笑臉，剋製住了自己想要立刻動手的衝動，冷哼一聲：“指教不敢當，今日叫你出來，隻是念及蒼生無辜，天地有靈，不忍強傷之。
所以想問問你，是否願意立刻退出長青域，交還強占的本宗域西之地。
這樣，你我之間，還可免了此戰。
否則大戰一起，山河破碎，天地倒懸，域西皆成焦土，皆你九靈之過也。”
雖然知曉，對方不可能接受自己這個提議。
但此次大戰，動員瞭如此多人手，籌備瞭如此長時間，總歸是要有個名義的。
驅逐賊虜，收複故土，安靖域內，就是長青仙宗給此戰，找的那個名分。
所以此時開戰，姚寶卷冇選擇偷襲。
那樣雖然能占到些許便宜，攻破對岸一些地點的法陣，但也顯得底氣不足，陰謀鬼祟。
既然要打，那就堂堂正正的打。
都擺開這麼大陣勢了，兩邊都是傾其所有，自然不可能善了。
占那麼點便宜，對整個大局根本無足輕重。
與其如此，還不如坦蕩點，擺明瞭車馬，下好了戰書，兩邊公公平平打一場。
到時無論誰勝誰負，那也是心服口服。
而且，雖然長青域內，已經禮崩樂壞了。
但域內各家仙門，底下各個修士，到底也是仙道正統。
對於名分的追求，也是有的。
這時有一個好名分在，對於自家人心士氣，也是有不少提振作用的。
綜合以上，也就促成了姚寶卷這戰前一問。
“哈！可笑。”
而孟見山那邊，聽聞對方之言，不由冷笑：“這整個大域，本就是我九靈教之土，隻不過被你這些長青逆賊，在七萬年前，竊取了去而已。
如今我九靈傳人回來，你們這些竊賊，不僅不歸還故土，此時反倒還倒打一耙。
還讓我等退去，為何不能是你們退出這九靈域？
真真可笑！
你若真顧念蒼生性命，山河之靈，帶著整個長青仙宗，離開你竊取之家，這纔是純善。
而你長青仙宗，也能保全道統，免去一場浩劫死傷。
否則竊賊指責原主人，隻讓人覺得無恥。”
在對於整個長青域法統法裡的爭奪上，九州仙門與長青仙宗，那可都是各不相讓的。
而偏偏細究下來，其實兩家仙門，都有對整個長青域的法理要求。
隻不過一個是回家的前主人，一個是正在衰敗的現主人而已。
兩個都是主人，哪怕分了先後。
這也導致了長青域周邊各域，對於此域的爭鬥，也就是長青仙宗和九州仙門的戰爭，基本都保持了客觀中立。
周邊各家天仙宗門，都冇對此做什麼乾涉。
原因很簡單。
現在各家天仙宗門，和你長青仙宗是鄰居，這七萬年來，有著不少深厚交情。
可也隻是這七萬年來。
在七萬年前，人九靈教還在的時候，當時周邊的天仙宗門，同樣和九靈教有深厚交情。
七萬年時間，是很久。
但修為到了天仙這個境界，本質已經冇有壽元的限製了。
隻要不遭遇外劫，你就是活到天長地久，世界破滅，理論上，那都是可行的。
隻不過很多天仙大真人，在修行路上，總會經曆種種劫數，一個渡不過去，就隻能道消身隕了。
所以纔會有長青仙宗的大真人，隻活了六萬年，就身故坐化。
這不是他的壽元，隻有六萬年，而是出了意外，遭了外劫而死。
陸淵的長生不死天賦，其實也就類似於天仙大真人，壽命永恒的特性。
這也是他為何自信，自己能成就天仙的緣故。
因為破了地仙真人，萬年壽元的限製後，已經提前擁有一些天仙本質的陸淵，成就天仙，本來就比尋常地仙，要輕鬆不知多少。
相當於提前拿到了半個入場券，或者提前擁有了半個天仙道果，以這種優勢朝著天仙邁進，那還不簡單嗎？
因此，按照天仙壽元無限的特性，一個天仙能活的時間，其實是很久的。
在東華部州這邊，所有天仙中，就既有長青大真人這種，活了六萬年的短命鬼。
也有一些活了數十上百萬年，從不知多久遠的歲月，留存到如今的老古董。
人家就是能熬。
而對於這些活了超過六萬年的大真人來說，你很難去計較，在對方眼中。
是七萬年前的，九靈大真人情分更重些；還是這七萬年來，早早死去的長青大真人情分更重些。
兩位都是他們道友，兩邊都有交情，兩邊也都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鄰居。
同樣兩邊的大真人，也都死乾淨了。
那麼在這種冇有利益糾葛，同時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情況下，其它各家天仙宗門，自然也就不好插手這邊的事情了。
你就算想插手，也得考慮其他那些，偏重長青仙宗，或者偏重九靈教的大真人的看法與意見。
裡麵的糾葛太複雜了。
哪怕是大真人，也不好過度牽涉到其中，所以來個兩不相幫，眼不見為淨，才最好。
又不是外來妖魔入侵，隻是新舊主人在爭鬥，人家家裡的事情，你管那麼多乾嘛？
都不是吃飽了撐的人，冇人願意摻和這糟心事。
而九州仙門和長青仙宗也基於此，在域內打了上萬年，都冇過多受到外界乾擾。
隻要他們不把戰火波及出去，影響到周邊的鄰居，根本就冇人願意來管他們。
不過關於這些已經講乾淨了，口水講破了喉嚨，扯了上萬年破法理問題，姚寶卷現在絲毫冇有繼續和對方爭論的意思。
已經決定動手的姚寶卷，見對方如此回答，淡淡問道：“這麼說來，是冇法談了？”
孟見山冷笑：“本來就冇什麼好談的，都已經打到門來了，還說這麼多乾什麼？你我都知道，誰也無法退讓。想要這域西，那就靠手中之劍，來奪吧！”
“也好，這正合我意！”
姚寶卷微微點頭，已經下了戰書，做足了臉麵功夫，他也懶得再裝了。
這話音剛落，便就袖袍一卷，一道青光便從手中放出，然後迎風膨脹，眨眼變化為了一個撐天巨樹。
巨樹枝乾蔓延，很快生長出無數枝杈，一個巨大樹冠，垂落於天際。
身後上萬修士，所化的無數仙光，此時落於枝杈樹冠上麵，猶如一片片樹葉，瞬間與其合為一體。
仙風吹過，樹影搖晃。
這天地之間，無窮靈機湧動，朝著撐天巨樹而來。
此便是長青仙宗的破陣利器，能合萬仙之力，收天地之機，取萬靈為己用的中乘仙器——長青神木。
“哈哈，來的好，我就在這陣中等你，看你這仙樹，能不能破我大陣！”
對麵孟見山，看到對方已經動用大招了。
而且一出手，就是天仙宗門底蘊，可比地仙的中乘仙器。
麵對這等犀利法寶，縱然他是地仙，那也是不敢硬扛。
於是撂下一句狠話，扭頭就遁回了法陣之內，讓自身處於陣法的保護之下了。
而在他話音落下之刻，身後那撐天巨樹，此時樹冠上綿延下來的一條枝杈，也微微晃動，化為一條萬丈巨鞭，狠狠朝著前方大陣抽來。
撞到那萬裡雲海之上，瞬間掀起無數風浪。
天地之間，驚雷之音，立時響起。
伴隨著聲音，長青仙宗與九州仙門的大戰，也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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