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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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宴如實習的第一個科室被分在普外科，西水市醫院院區寬廣，怕找不著地方，她特意起了個大早。
早上六點三十，方宴如就已經搭上了最早班的公交車。
初夏的早晨還不算炎熱，許是昨晚下過雨的緣故，風颳過臉上竟還沁著一絲涼意。
車上人不算多，一早搭乘這輛公車的人，大多是去醫院和西水一中的，方宴如隨意找了個座位坐下，開始閉目養神。
半晌，手機的震動聲將昏昏欲睡的方宴如吵醒，她不耐煩的看了眼手機，上麵顯示著‘林聽’發來的一條資訊。
林聽：【如如，出門了嗎？】
“嘖。”
方宴如隻覺著心煩意亂，隨即熄滅手機螢幕，不去搭理。
正想再次閉眼，突然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目光。
方宴如轉頭，一雙閃著光的大眼睛正憧憬的看著自己......的頭髮。
“媽媽，這個姐姐頭髮的顏色好酷哦！！”
那小孩驚呼，隨即立刻看向身後的父母，試圖尋求到認可。
小孩的母親看了方宴如一眼，皺了皺眉，神色輕蔑，“彆亂看，跟媽媽去後麵坐。”
“...啊，媽媽，可是我也想要......”
“噓——”
母親阻止了小孩要說出口的話，隨後拽著小孩開始往後走。
方宴如感覺那小孩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後跟著父母坐到了後幾排的位置。
不過小孩的目光實在是強烈且炙熱，方宴如感覺到後背火辣辣的。
她看向窗外，窸窣的車輛飛馳而過，屹立在路邊的樹木鱗次櫛比，一排排從她的眼前滑過。
方宴如想了想，這幾年，她似乎看過很多那樣的眼神。
鄙夷、輕視。
雖然這樣的眼神大多出現在那些看不慣她的人身上，不過也同樣刺眼。
“真的很酷欸，媽媽。”
“……”
“媽媽，我以後也可以長出那種顏色的頭髮嗎？”
對麵似乎被小孩擾得有些煩，不停地讓小孩子閉嘴。
但是......
“媽媽，媽媽！！”
終於忍無可忍。
“隻有壞孩子纔會染那樣的頭髮，知道嗎？”
最後一聲是孩子父親說的，隨後，說話的聲音逐漸窸窣。
“哦......”
方宴如轉頭看向窗外，輕笑一聲。
公車停靠在梔江路站台，這裡坐落著梔江小區，上車的人數陡然增多，還有三站就到醫院了，車內瞬間變得擁擠，隨即是一股熱氣撲麵而來，空氣變得沉悶。
方宴如將窗子開了個小口，把臉靠在開口處享受著自然風的吹拂。
她突然想起自己記事以來第一次坐公交車，也是和父母一起坐的，那天也和今天一樣，風吹得很是愜意，她拉著爸爸媽媽的手，選擇了最後排的位置坐下。
那天的目的地是哪裡，她已經記不清了，隻有當時的那股興奮勁還能清晰的感受到，明明隻是一場普通的出行，卻處處都透著幸福。
方宴如盯著窗外的景色，暗自垂下眼。
梔江小區內陸續有人進出，方宴如目光從眾人身上滑過，觀察著進出口。
突然滑落在一個熟悉的背影身上。
方宴如一怔，隨即立即抻直身軀。
那是穿著一件白色長袖襯衫的男人的背影，利落的短髮，兩隻衣袖被隨意的捲起，下麵穿了條黑色牛仔褲，配上一雙白球鞋，微風吹過他的頭髮，髮尾被隨意的揚起，竟還有些少年氣。
方宴如兀的想起，這身穿搭似乎在路京元的身上看到過。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
她想起昨天媽媽發的資訊，說路京元來西水市了。
站台上的人終於全部上車，方宴如身邊也坐了個跟她年紀相仿的女生。
方宴如直勾勾盯著那個背影發呆。
車門緩緩的合上，開始向前行駛。
在行駛到即將看清男人正臉的時候，她轉過了頭。
車廂內廣播響起：
‘下一站，西水市第一中學。’
車內的學生開始陸續朝出口移動。
方宴如再次合上雙眼。
關於他的一切，現在都跟她冇有任何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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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車停靠到站，方宴如跟著人群一起擠下車。
她看了眼時間，七點零三分，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將近半小時。
裝在包裡的手機上，資訊響個不停，方宴如掏出手機，就看見林聽發來的N條轟炸訊息。
林聽：【如如，你到哪兒了？】
林聽：【我已經到醫院啦，你吃早餐了嗎？】
林聽：【如如，醫院有點大，你能找到科室嗎？我提前踩過點，要不要我帶你去】
林聽：【如如，你分在哪個科室了？】
……
看著林聽發來的訊息，方宴如有些不耐煩。
最後，她手指滑到對話框，隻回答了林聽最後一個問題。
方宴如：【普外科】
正要重新將手機放回包裡，突然聽到身後一聲尖叫響起，伴隨著小孩的哭聲。
方宴如回頭一看，是剛纔在公交車上遇到的一家三口，那叫聲是從小孩嘴裡發出的，而他的母親，此時倒在地上，完全冇了意識，他的父親正不知所措的跪坐在地上，不停的搖晃著孩子母親的身體，嘴裡不停的喊著‘老婆’。
頃刻之間，周圍圍滿了看熱鬨的路人。
方宴如看了眼周圍，現在這個時間，上班的人很少，前往醫院的多數是來看病的人，所幸他們的正前方就是急診科，現在去裡麵喊人還來得及。
她快步走到三人麵前。
孩子的父親看了眼方宴如，意識到他是剛纔公車上的人。
“你......”
方宴如立馬蹲下，將手指伸到倒地人的頸部，探了探頸動脈，果然冇有任何搏動。
“你。”方宴如指了指孩子的父親，“帶著小孩子，去急診科叫幾個醫生護士來。”
隨後她望瞭望周圍越聚越多的人，“都散開一點，把空間留出來！”
她用手在空中往兩邊劃了兩下，示意人群往兩邊散開。
孩子父親見方宴如一副專業的樣子，猜想可能是醫務人員，立即跑著去急診科叫人。
人群散開後，方宴如立馬鬆解開那人衣服和褲子的拉鍊，暴露出部分的皮膚，然後用雙手探了探頸部，確認冇有損傷後，掰開她的嘴唇，看了一眼。
冇有假牙之類的東西。
又將她的下頜往上抬，儘量開放出氣道。
這一係列操作下來，救援人員拖著平車到達了現場。
由於提前疏通了現場的人群，救援人員很順利的將孩子母親抬上了平車上。
隨後就看見一位醫生，半跨在那人身上，開始判斷病人的情況。
方宴如跟著人，邊小跑著邊彙報剛纔的情況，“患者是小孩子的母親，剛纔從公車上下來，突然意識不清倒地，頸動脈搏動消失，檢視了頸部冇有損傷，口腔內冇有假牙，時間是七點零三分。”
車上的醫生看了眼方宴如，過於炸眼的外形下卻是意外的冷靜。
醫生：“做的很好，謝謝。”
隨後他再次簡單判斷了下情況，開始做心肺復甦。
方宴如一路跟著跑到搶救室門口，聽到醫生對她說了句‘請在外麵等待’後，搶救室的門緩緩合上，方宴如才鬆了口氣。
她捂了捂心臟的位置，那裡還在劇烈的跳動。
冇想到第一天，就遇到這樣的事。
“爸爸，媽媽會冇事嗎？”
方宴如循著聲音向前看，是剛纔的小孩和他的父親，小孩臉上還掛著淚，一臉擔心的問著父親。
突然目光相對，兩人顯然也看見了站在麵前的方宴如。
孩子父親的臉上頓時浮現一絲窘迫，他想起剛纔在車上對於方宴如的評價，頓感慚愧。
他牽著小孩走到方宴如麵前。
“小妹妹，不好意思啊......在車上的話。”
他撓了撓後腦勺，“還有，剛纔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麼辦。”
方宴如看了看身旁的孩子，擺擺手，示意沒關係。
然後蹲下身，使自己和小孩保持同樣的身高。
“怎麼哭鼻子了？”
她伸手拂去小孩臉上的淚珠。
方宴如：“媽媽還在裡麵等著你呢，你想讓媽媽睜開眼就看見不勇敢的你嗎？”
小孩明顯有些發愣，隨後又狠狠的搖了搖頭。
方宴如站起身，整理了下因為彎曲而有些淩亂的衣服，低頭摸了摸碰了下小孩的頭。
“好了，姐姐走了。”
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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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急診科大門，前往醫院的人已經有很多，這裡的工作人員陸續前來上班了。
方宴如看了眼時間，七點十五分，離上班還有十五分鐘。
她從剛纔的經曆中抽離出來，朝著住院部的方向走去。
剛邁出腳步，卻又不自主的停下。
下過雨的路麵還遺落了些積水，窸窸窣窣落著些樹葉，空氣裡氤氳著綠植的清香，透著絲絲涼意，明明是夏季，太陽卻遲遲不肯露麵，藏在佈滿烏雲的天空後麵。
或許是另一場大雨的前兆。
路京元站在離方宴如兩米遠的位置，身上的白襯衫格外刺眼。
方宴如擤了擤鼻，對上路京元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隨後她移開目光，強迫自己不去看那雙眼睛，腳卻不聽使喚的邁不開步伐。
然後，她聽見路京元歎了口氣，輕輕的喚了聲：
“好久不見，方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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